吴钩

新浪ID:吴_钩

药石无灵·陆

前文戳:

 


 


 

玫瑰丁香,白芷翠菊,晾晒的干花几乎布满了整座庭院。满堂的馨香,主座上坐着娇俏的新娘,红袍上绣花栩栩如生,花钿上流苏碰撞锒铛作响,若非缺了满堂宾客,当算上是一个好喜堂。

 

流苏的碰撞声又更响了。坐在另一头的男人也一身红袍,遮在魔王面具下的面容不知是什么表情。

 

懒懒的开了口:“你累不累啊,都说了我不会放开你的。”

 

“唔嗯唔嗯!”新娘子双手被缚,红绸绳一直延伸到男人身旁扶手处绑紧。口中塞着布,憋得脸都红了,眼神若可以杀人估计面具都被瞪裂了。

 

魔王恹恹的躺在坐榻上,“嘴巴塞着也挺难受的,你要是不闹了,我就让你讲话,听得懂就点点头。”

 

新娘子眼圈发红,被迫点了点头,口布一取,就是一声大吼:“你到底是谁!”

 

男人有点受不住大声似的,捂了捂耳朵,“你累不累啊,再大声你也得在这儿呆到明天早上。”

 

“明天早上?你怎么这么狠毒!这样一来我的清白名声全都被你玷污了!”

 

“玷污了最好。这样文家也不敢再娶你过门了。”

 

新娘愣了愣,也不哭了:“你到底是谁,居心如此险恶?是文家的仇人还是我们家的?”

 

“小姑娘有点儿意思啊。还蛮冷静的嘛。”魔王调换下的姿势,身子稍微起来了点。

 

“我知道你是谁了!”新娘用力嗅了嗅靠过来的气息,“小霸王!你是宁家的小霸王!祭花神那天那个捣蛋鬼我记得你!”

 

“哇哦。”宁致远觉得有趣远超过被拆穿的恼怒,这世上有自己这样从未闻过味道的人,竟也有这样嗅觉超群的人。

 

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两真是世上绝配了。

 

“文世轩那个软蛋哪里这么好的福气,被家里逼着娶一个不认识的只是鼻子灵的姑娘。可这个陌生的姑娘,不仅有神赐般的嗅觉,还有神赐般的美貌,现在看来还很聪明。”

 

再聊下去,就该谈婚论嫁了。

 

安逸尘靠在门口,也不走,也不进去。

 

新娘子也是心够大,丝毫不着急拜堂的事,听到宁致远夸自己,还有些得意,又对着空气嗅了嗅,眨眨眼,“门口有你的人?”

 

宁致远很捧场,语气夸张道:“不是吧,这都能闻得到。”

 

安逸尘想了下,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
 

之前还活泼的气氛一下沉了下来,宁致远还带着魔王面具,半靠在坐榻上,冷冷的看着进来的人。

 

就算开口也只是自找没趣,安逸尘径直走到新娘面前,掏出匕首就要割断绳子。

 

宁致远眯了眯眼,一把扯回红绳,新娘子趔趄了下,扑倒在矮桌上。他也不说话,只无声的摆出送客的姿态。

 

“致远啊,你这样……”

 

绵软的话一出口,安逸尘就反应过来不对了,他从前调查了宁致远很久,后来不管宁致远怎么撒娇卖蠢,他都没忘记过,真正的宁大少爷轻世傲物,待人疏离,乖张狠戾,并非是个好相与的对手。

 

那个人终于褪去了假象,可他却又想着那个小少爷只要对着他,随便哄哄就会颠儿颠儿的。

 

只有懦弱的人才会一无计可施就想打感情牌,不仅幼稚而且难看。况且他跟他有什么是真的呢。

 

安逸尘皱皱眉头,声音冷下来:“等明天你妹妹嫁给文家的事传出去,你还能一直关着她?”

 

“还是放她走,然后等着她娘报警抓你?”

 

宁致远嗤笑了下,“怎么,安探长现在就迫不及待了?”

 

他知道了。知道了多少?安逸尘面不改色:“在这个档口上绑新娘子,你是怕魔王的黑锅没人背么?”

 

 “没关系啊,我绑架少女,罪大恶极,毁了人家姑娘的一生,别姑息,千万别,要报应要报应到我头上吧。”宁致远顿了顿,“不然除了我,还有谁能保护我妹呢。”

 

这一句堵得安逸尘彻底没话了

 

“什么叫毁了一生啊?”新娘子却插起了话,“难道我除了嫁给文家当少奶奶,就没别的价值了么?靠我自己,我也能成一个调香师的。”

 

真是难得的率性可爱。

 

宁致远笑得在榻上都直不起腰。

 

两人只隔了一张矮桌,又都是一身红。嗅觉超群的可爱少女,调香世家的单传少爷,金风玉露,只他多余。

 

安逸尘歪了歪脑袋,听宁致远笑道:“这可是终生大事,你怎么胆儿比我还肥,没了文家这大树乘凉,你赶紧想想从我这儿敲笔狠的啊。”

 

新娘子不晓得是在玩笑她,一本正经道“我才不要你的钱。”顿了顿,“那,那我可以拜宁老爷为师么?”

 

宁昊天是魔王岭最好的调香师。这新娘子跟一般小姑娘的脑瓜还真不一样。

 

隔着面具都挡不住的笑意,宁致远笑得都捂腰了。

 

“好,我答应你。你以后就住到我们宁家来,免得受外面的闲言碎语。这是我宁致远挑出来的混账事儿,绝不会委屈你。”

 

宁致远眼睛轻瞟了下旁边,又添了一句:“要是你日后真嫁不出了,那我也包娶。”

 

毕竟还是小姑娘,顿时脸红了个透,嗔怒道:“谁要你娶了!我……”话没说完,面前的男人就被扯没了影儿了。新娘子愣了愣,想跟出去,结果手还被绑的死死的,动弹不得。

 

 

 

一路被急拉到后院,安逸尘步子迈得又大,等回过头,宁致远已经痛得蹲到地上了。

 

“致远?”安逸尘心一沉,就要去扶,却被宁致远躲开了。

 

硬挺着站起身,宁致远有点烦躁似的摆摆手,“用不着安大夫费心。”转身就要走。

 

“……”

 

如果不是面具挡着,宁致远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,回过头:“放手。”

 

对不喜欢的人说那么多干嘛?对不重要的人为什么要笑脸相迎?宁大少爷向来的处世之道,今天也终于让自己见识到了。

 

他戴着那张面具,不屑于向自己展示他的一分一毫。安逸尘紧抿着唇,手上的劲儿一点也不松。

 

“放。”宁致远是真不耐烦了,他向来喜欢干脆,他是探长也好,大夫也好,他都懒得再猜。

 

“你哪儿受伤了,我帮你看。”

 

“用不着。”宁致远想甩开他的手,结果对方又加大了力,痛得宁致远直咬牙。

 

安逸尘伸手摘下他的面具,面具下的人苍白着一张脸,冷汗把额发都浸透了。

 

子弹擦伤,血是止住了,可是痛得不行。制造混乱,好偷龙转凤把新娘子给替换掉。谁知最近魔王传闻太胜,人人自危,文靖昌竟叫了个家丁带着枪。若不是惧怕他戴着魔王面具,估计今天就交代在那儿了。

 

忍不住就放柔了声音,轻哄着他:“很痛么?我给你上药。”

 

可是那人完全不买账,霜寒般的神情,薄唇轻启吐露的全是冷漠:“痛不痛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

 

看到他痛的样子,他就又忘了形。从前宁致远装疯卖傻,他做什么,他总是吃他那一套。

 

他想,无计可施的时候也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打感情牌。

 

安逸尘把手放开,宁致远低头一看,小臂上几个青印儿,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,扭头就走。

 

没走两步,就被一股大力从后面抱住。环在腰上的手臂正好勒住宁致远的伤口,痛得大少爷真是叫都叫不出来。

 

正想对他破口大骂,一回头,那人却凑得很近很近。微微低着,气息吐露在,耳际,声音又软又低:

 

“远哥哥。”

 

宁致远被炸成了一朵天边云霞。

 

“我错了。”

 

“你不要生我气了。不要去找那个女孩子了。”

 

宁致远瞠目结舌,与他目光相交下,吓得唾沫咽了一大口。

 

“妹妹的鼻子我会治好的。药物麻痹慢慢的会有好转的。”

 

“可是没办法完全恢复,你不原谅我么?”

 

凑得很近的男人习惯性的蹙着眉,睫毛颤动着,低着脑袋,倒似比他更矮一般抬起眼来看他,眼神儿委委屈的,像是有点儿伤心。

 

“我比不上妹妹么?”

 

大概谈情说爱总归是要耍点心机的,宁大少爷又不傻,表情恢复了刚刚冷峻:

 

“跟那个有什么关系?”

 

没能一击就中,迷得他晕头转向,男人要是有耳朵尾巴,估计全都耷拉下来了。嘴角向下垮着,眨巴眨巴眼,凑上来亲他的嘴巴。

 

宁致远偏头躲过,横眼看他。没亲到,那人更委屈了。

 

宁致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腰上的伤口被勒着,痛得他冷汗又下了一层,脸上还强撑着,想了想,算了。或许那人永远没法坦诚相待,或许他始终埋藏着不能出口的秘密。

 

可他往前迈了一步,说这壁垒也是有路可走的,管他是山是河,只要往前走,总是靠近的。

 

他就觉得可以了。追媳妇儿嘛,总是不容易的。

 

“先放手啊。”

 

安大夫简直要委屈得哭出来,磨磨蹭蹭放了手,宁致远抬手就招呼了一拳,伤口痛得简直也要哭了。一边痛得龇牙咧嘴,一边安慰对方:“我妹这事儿不打你我气消不了,你就忍着啊。”

 

安大夫本来捂着痛处,一听他这么说,凑过来,一只手搂回腰,另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,“那你再打吧。”

 

宁大少爷挑挑眉;“不打了。”

 

安大夫没忍住笑。

 

“不过,下次再问你什么事儿,什么也不说,我可真火了。”

 

“不敢。”

 

括起猫弧,宁大少爷心情很好。凑过去亲下被打得肿起来的脸颊:

 

“一样重要。”

 

“嗯?”

 

“好话无二遍。”

 

“哦?”安大夫点点头:,“受伤了怎么不看大夫?”

 

“嗯……”

 

“在等我啊?”

 

“我是看有漂亮姑娘……啊!”

 

手臂收的更紧,唇游走过颈项,堵住对方不安分的嘴,再交缠,再深入。

 

 

 


 

末日洪水会吞没世间一切,颠覆只在刹那间。

 

他知道。他都知道。

 

假使世上从来只有一个安逸尘,暗夜行路,死生由命,他便永远不会后悔。

 

 在宁致远之前,从来没有其他的选择。

 

 欢愉是虚假的,光亮是虚假的。

 

 可只要见一次那目光,就再也戒不了心头的渴念。

 

能捱一刻便是一刻,纠缠他,玷污他,共赴地狱,至死方休。 

 

 


 


评论(23)

热度(116)